名校大学生争相当卷烟工人，到底是谁的错？

花几十上百万培养出来的985高材生，争相去当毫无技术含量的普通工人，这到底是谁的错？

这些年，就业市场出现了两股历史性的潮流。

第一，是“上岸”潮十分汹涌。

第二，是名校毕业生的“下沉”。

我们都在见证历史。

一

就业到底有多卷？

中国人民大学、武汉大学等名牌高校的“本科”“金融专业”毕业生，争聘河南中烟-漯河卷烟厂的一线生产操作岗。

这些大学生进去后，要在车间一线生产操作岗工作3年以上。不满三年不能调任管理岗位。

如果运气不好，一生所学，可能就这样搁浅在了棕色烟丝的茫茫大海里了。

那么，卷烟厂一线生产岗，究竟有什么重任等着这批名校高材生呢？

根据《时代周报》的报道，一线生产操作岗是流水线上的工作。主要干两个内容，“制丝”和“卷包”。

说实在话，如此高端的工作，我村里小学毕业的老表也能干，真不用劳烦这些天之骄子。

为何寒窗苦读一二十年，转身进厂下车间？

是漯河这个地方有什么神奇的魅力吗？

不。

作为五六线城市，漯河GDP约1573.9亿，只比广东最穷的云浮市（1002.18亿元）稍微强一些，在河南省属于“末等生”。

漯河卷烟厂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，没有诞生中华、中南海等品牌。其主打的风帆、漯河两个品牌，国民知名度并不高。

不过，你千万不要以为，这是漯河独享的高峰时刻。

我专门去查了整个河南中烟体系，洛阳卷烟厂招聘的12个一线生产操作岗里，有6位是硕士研究生。

安阳卷烟厂招聘的22个一线生产操作岗里，有9位是硕士研究生。

《时代周报》采访的某二线城市卷烟厂的一线生产操作工就说：

我们这还有中国传媒大学、华南理工大学、华东师范大学、华东科技大学毕业的学生，还有很多双一流学校的研究生，都来当工人。

这年头，不是研究生都不好意思混车间了吗？

二

跟腾讯、阿里这些大厂比，卷烟厂到底香在哪里？

“比公务员待遇还好”

“不是铁饭碗，是金饭碗”……

这些都是对烟草公司的评价。

早在上世纪80年代，国家就确定了烟草行业由国家专营。后来设立了国家烟草专卖局、中国烟草总公司，对全国烟草行业“人、财、物、产、供、销、内、外、贸”进行集中统一管理。

国家烟草专卖局和中国烟草总公司，是两块牌子一套机构，既是中央直属企业，又是具有一定执法能力的行政机构。

整个烟草家族庞大，主要分商业和工业两条线。

在商业线，目前全国有省级烟草专卖局（公司）有33家，地市级烟草专卖局（公司）有446个；

在工业线，全国有卷烟工业企业和烟机制造企业105个，烟叶复烤企业56个。

烟草行业的独特属性，也让它成为了中国罕见的“年税利超万亿”的企业。

坊间经常说，国内有四大财团，华润、保利、中信和招商局。但其实各级烟草公司，才是真正的隐形大佬。

早在2006年，上海、云南、湖南、湖北、浙江、贵州、江苏、广东、福建、四川、广西的纳税第一大户，都是当地烟草公司。

（来源:《中国税务》）

什么高精尖制造业，什么金融投行，在地方烟草公司面前都是战五渣。

如今十几年过去了，这种局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。

整个中国纳税500强企业榜单中，烟草系可谓根深枝茂，遍地开花。

在上海，2019年巨无霸上汽集团交出了793.6亿元的纳税成绩单，在汽车这个“工业中的工业”，可谓笑傲江湖，无可匹敌。

但是上海烟草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比它还高出一两百亿，985.9亿元的金额，是世界500强企业绿地控股集团的3倍，中国石化上海石油化工有限公司的6.5倍。

在四川，2019年四川中烟工业有限公司纳税额高达171亿元，排名全省第一。相比之下，五粮液集团、泸州老窖集团分别只有147亿和49.9亿元。

……

在烟面前，酒、房地产和汽车，终于知道了谁才是带头大哥。

2020年烟草行业实现工商税利总额12803亿元，几乎相当于“两桶油”加“四大行”，再加BAT（腾讯、阿里巴巴、百度）的总和。

平均每43分钟赚1个亿，印钞机的速度还没中国烟草快。

当然，话又说回来了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。烟草的纳税也是非常恐怖的，为整个国民财政体系做出了“突出贡献”。

小小的一包烟，背后的综合税负超乎你的想象。

由于是重税行业，扣完税后已经是捉襟见肘。以至于烟草系都开始亏损了：

2018年亏了13.8亿元；

2019年亏了22.8亿元；

2020年亏了4.3亿元……

不过，很神奇的一点是，亏损并不影响它诱人的薪酬福利。

据中国烟草总公司的数据，2019年度在岗职工51.6万人，在岗职工平均工资18.67万元。

看上去好像不是特别高，但如果加上隐形福利，公积金等其他实质性收入会怎么样呢？

在一些地方，烟草公司的薪酬比公务员还要高。

“拿我所在的三线省会城市县专卖局来说，工资处于中上水平，肯定要高于大部分公务员工资，是我目前所在政府单位的1.5倍，年终奖的话也要多1-2万多。公积金按最高的比例缴纳，转正后第二年公积金和工资都会上调。”有知乎网友分享道。

除了高薪，烟草系还为员工缴纳六险二金、年终奖，应届异地学生还能拿到为期两年的住房补贴。

（图片来源：知乎）

更关键的是，在烟草工作不用“996”、“007”。

现在的资本家，早已经开发出了一整套防止你带薪摸鱼的机制。

厕所装计时器，工位配“智能坐垫”，软件运行时长监控……

在烟草“干最轻松的活，拿最高的工资”，难道就不香吗？

所以，当中国人民大学、武汉大学的本科金融高材生争相去当一线生产操作工人时，也就不出奇了。

三

这些年，“上岸”潮十分汹涌。

“下海”与“上岸”，是两个时代的轮回。

90年代，春风吹拂大地，许多体制内的人士主动打破“铁饭碗”，加入下海经商的浪潮。

近年来，随着外部不确定性和风险因素增加，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相对稳定的体制内，出现了“公务员报考热”、“事业单位报考热”。

985、211的毕业生，更是手握名校的金字招牌，成为“上岸潮”的主力。

2019年北京大学的毕业生，到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的毕业生比例达到了49.79%，到国有企业的有27.15%，意味着超过了四分之三的北大就业毕业生进入了体制。

当大家对街道办工作还停留在“大爷劝架”、“大妈处理邻里纠纷”的刻板印象中时，杭州市余杭区街道办的8个岗位全部被清华北大包揽了。

在今天的大学生就业市场中，除了“上岸”趋势的回流，还有一波广阔的“下沉”。

链家的在线直选经纪人的“双一流高校”栏里，名校毕业生比比皆是，其中不乏北京大学、复旦大学、上海交大、浙江大学、武汉大学、南京大学等顶尖名校，甚至硕士、博士也在其列。

据悉，其中多位经纪人实现销售超过1亿元，提成非常可观。

卖房集聚了越来越多的高学历人才。《2020年中国房产经纪人发展报告》提到，截至2020年，全国本科及以上的经纪人达到了17.1%。大城市更突出，在上海本科生以上学历的经纪人超过了6成。

外国语大学的保姆，985高校的外卖小哥，越来越普遍。

回到前文最开始的问题。

花几十上百万培养出来的985高材生，争相去当毫无技术含量的普通工人，这到底是谁的错？

我们是不是得反思下，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的目的是什么？

先算一笔经济账。

根据教育部公布的2020年教育经费执行情况统计快报，全国幼儿园、普通小学、普通初中、普通高中、全国普通高等学校生均教育经费总支出分别为：12954元、14103元、20342元、23489元、37241元。

按这个标准算，国家培养一个本科生，总共投入教育经费是40.39万元。

如果是大城市的家庭，从小上各种兴趣班的，成本只会更多不会少。

这些年，“养娃6年，负债百万”新闻层出不穷，教育成为中国最凶猛的烧钱大战。

花百万培养一个大学生进卷烟厂，可能5年确实就赚回本了。

但是国家高等教育的目的，绝不是制造“赚钱工具人”。

正如中国科学院院士、前清华大学副校长施一公所说，在中国，特别强调大学规模。规模大就意味着社会影响大，毕业了几十万校友，其中多少政府官员、多少副部级干部，社会影响是巨大无比。

但是大家要想一想这些对人类的贡献有多大，作为一个国家、一个民族往前能走多远，是大学担当的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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